1983年11月踏进教总大厦第四楼,进大门旋即映入眼帘的是三个青色的大字:槟华厅,镶在一个长方形的匾额。这第四楼就是个大礼堂,偌大的空间摆置着U字形的、笨重的、质地优良的、暗褐色的会议桌。靠墙是一排列的玻璃书橱,也是暗褐色。如果不开灯,整个礼堂仿佛浸在暮色中,唯独槟华厅三个字超抢眼。所以,那块青色的匾额就烙印在脑海中,尽管实际上字才是青色的。槟华厅匾额引导着访客去阅读其下镶在墙壁一片大理石的碑文,落款“林连玉撰、孔翔泰书”,阅毕始知这座华教大楼已有25年历史,还如此坚固傲然耸立着。
1956年,槟城人士于中元节演剧酬神之际兼行义举点唱歌曲,不到一个月筹得17万余元捐赠教总。教总即以此笔当年的巨款加上其他捐献,合计23万余元购地兴建这五层楼大厦,1958年底告竣并于之后将四楼礼堂署为槟华厅,以扬槟城人士之仁风。三个青色的字,承载着槟城人士的隆情厚意,也见证着华教发展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此后,许多重要会议在槟华厅进行,那三个青色的大字,年复一年俯视着底下严肃的讨论、激昂的辩论及坚决的誓言,目睹众华教前辈如何跋涉在艰辛漫漫的民族教育道路上。 大厦一楼及二楼是董总的办事处,当时已有三十多位员工,负责着独中事务如统考、课程课本编写与出版、学生升学辅导等。三楼出租予吉隆坡美术学院;五楼供董总员工住宿。教总办事处就只占四楼礼堂的一个小角落。教总领导素来诸事亲力亲为,最多也只聘用一名座办,七十、八十年代更是全力以赴于独中复兴运动及全国独中发展工委会的推动工作,以致无暇顾及本身的会务与组织发展,直至年轻有为的尊孔独中校长庄迪君博士加入教总。
庄博士前瞻性地看到资料的收集整理与分析,对充分掌握事实,了解来龙去脉有帮助,从而可以中肯及客观地看待问题,争取华教权益时,就有根有据,理直气壮。于是他在1983年底及1984年积极推动设立教总教育研究中心,构想是包括一个资料室及秘书处。资料室的设立在于收集国内外教育教学的资料,并作系统性的分析和归类;秘书处的工作是协调,分析和研究教育问题、教育发展和趋势,执行教总会务。笔者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聘为执行秘书,主持秘书处。 无水不能行舟,当时教总财务仅一万多元,仅有一位庶务员(目前教总秘书处的元老何秀珍,昵称阿珍),增聘人员急需筹款,庄博士担任主席的吉隆坡教师公会受委托这项急务,负责筹募三十万元的教育研究中心活动基金。庄博士找来一个合作伙伴——苏天助先生,苏先生早期华教运动中无役不与,是名华教“闯将”;2012年去世时,吴建成校长为他拟的挽词是:“豪气干云一汉子,敢为人先倡先河”。教育研究中心的设立与四楼的装修,他献计献力,功劳不少。庄与苏两人想出的其中一个筹款方式是在全国各地义卖金锁匙圈二十万枚,每枚四元。圆形的金锁匙圈制作精美,一面刻着支持华教,另一面是教总的组织标志,放进一个透明小袋,内附小卡片,阐明筹款目的。庄带领着吉隆坡教师会总务倪钟发、财政陈新明及笔者到处不亦乐乎地分发金锁匙圈。虽筹集的款项差强人意,加上另两项活动,还是达致三十万元目标,但金锁匙圈的广泛分发,是对十多万人的宣教,影响深远,是可贵的历史文物。
1983年是四楼第一次较大规模的装修,但保持槟华厅的完整性,只将礼堂后部两个大客房拆除改装为资料室,可储藏数以万计的书刊及资料。另一侧的小客房则保留,以让沈慕羽主席从马六甲来开会时有个落脚处。原有旧陋的办事处,陈旧木板墙换上有玻璃的间隔墙,视线可达槟华厅,不致封闭在内,与那块青色匾额互相瞭望,心情也较舒畅。 顺带一提,华社资料研究中心也是1984年成立,后面推手之一的陈业宏博士,是庄博士老同学,对资料整理分析重要性有共识,当年陈博士带领15华团的出色研究是选区划分课题,一个至今还纠缠及腐蚀着公平民主选举的妖魔。
教育研究中心成立后的两宗重要活动,一是为庆祝教总成立三十三周年暨成立教育研究中心,在装修后的槟华厅举办为期一周的华文教育史料展览,由时任主席沈慕羽及董总主席林晃昇联合开幕,并随后到各州巡回展出。配合展览也出版三本上、中、下《华文教育史料》。报章社论称誉,在华人社会鼓吹历史研究声中,这是一项有意义有价值的努力。
另一项史无前例的研究计划 ,是在一群槟城理科大学华文学会成员的协助下,对全国一千多间华小,针对各项问题展开问卷调查。他们利用大学假期,集中在槟华厅,应用电脑知识,整理统计数字,从中分析及结论。一切资料、统计数字及研究结论也出版成辑,分发供华教团体及人士参考。 庄博士也号召一群年轻义工,包括尊孔独中数位教师,每星期两晚来槟华厅浏览剪报资料及分类存档,持续一两年之久。尊孔独中与教总及林连玉基金的密切关系,自林连玉以来既深植。 槟华厅内会议及交流络绎不绝。1985年,董教总曾接受回教党领导拜访要求,媒体舆论轰动一时,因华社眼中回教党是一贯的极端,与华社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当年尚健在的林连玉竟然特地打电话给笔者赞成这个交流。深信在槟华厅里,回教党领袖对那三个青色的大字有特别亲切感吧!
沈慕羽主席及陆庭谕副主席,是除庄迪君副主席外,另两道槟华厅不容忽视的风景。沈老每会必与,住宿在小客房,晚上埋首写致词稿,然后在斗室内反复背诵。陆老师每日必到,然后在资料室“办公”,勤写文告驳斥政府不公政策与措施。还有汤利波校长是庄迪君之前16年的教总总务,以如此身份后受委为联邦督学时,曾引起华社注目及各种猜测,汤校长也是开办独中统考时的工委会主任,功不可没。这些人物赋予槟华厅生命与意义。 随着行政部人员的增加,秘书处办公室再经历两次的扩建。最后一次是把槟华厅间隔成两部分,一半是办公室,另一半是可容纳50人之多的会议室,大礼堂不复存在。而且为安置冷气,整层楼盖上较低的天花板,终于把槟华厅三个字遮隐在天花板之上,只留下面建楼碑文,告诉访客这段故事。同期间教总业务蓬勃发展,除与董总分工负责华小事务外,也开拓幼儿教育师资培训,俨然是华语幼教界的权威,受到幼教界专业人士及园长老师的拥服。几年后再设立亲子学苑,把三楼改建为亲子学苑活动中心、亲子共读教室与绘本图书馆,以及感统治疗中心。亲子学苑的成立,得到系列私立教育学院开创者杨亚都先生的鼎力资助。
接着,教总于2005年迁去加影董教总教育中心,董总十年前已搬迁,一楼出租给教会,二楼成为书库,三楼亲子学苑继续,林连玉基金则留在四楼。
再接着,一楼教会搬空,三楼亲子学苑关闭,四楼林连玉基金购置自己的新会所,至此已是人去楼空,当年鼎盛不复返,真正是繁华落尽满地伤! 2016年,教总决定把整座建筑物出租出去。为保护文物及不让历史湮没,林连玉基金与教总商议后,聘请专人把墙壁上的碑文与槟华厅匾额挖拆出来,移到林连玉纪念馆展示中心展示。槟华厅,三个青色的大字,终于重见天日,仍然耀眼!
作者:姚丽芳
本文原刊于《林连玉纪念馆通讯》(2016.2)2016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