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22年9月1日,筹建逾八年之久的尊孔独中综合教学大楼正式启用,学校领导人齐聚礼堂参与启用礼,与众嘉宾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气势磅礴的鼓声响彻云霄,开启当天的典礼,也仿佛向各界传递华文教育迈向新征程的喜讯。启用礼上,董事长拿督黄位寅、署理董事长兼建委会主任沈德和与多名嘉宾一起植树,寓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象征学校扎根稳健发展。
位于吉隆坡市中心八打灵山(Petaling Hill)的尊孔学校建设,自1917年11月21日董事部重金买下有关地段以后,这已经是在该处拔地而起的第四座大型建筑物了。即:1922年竣工的尊孔旧大楼(目前国中在使用)、1972年启用的独中3层楼新校舍、2004年开幕的独中15层楼新校舍,以及上述独中综合教学大楼。
八打灵山上第一座尊孔大楼
趁这个“迎新而没有送旧”的时候,让我们回顾一下八打灵山上第一座尊孔大楼——尊孔国中大楼的历史。
据慕唯〈校史〉【1】:“民国六年,……于是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开董事会议,议决购定八达灵山【2】 一段地为校址,即席成立筹建校舍委员会,宋(木林)君苦心擘划,经营一切,甚至课后躬率诸生披荆斩棘,而巍峨之校舍,赖以实现。”
又据〈黄任之先生南游归来讲演词〉【3 】:“民国六年曾奉命赴南洋……吉隆坡之尊孔学校,自购地以至建筑落成,约费二十万金之谱。”
又据同期〈通讯〉:“……余【4 】等与宋君木林往视新购校址,因查明该校地计二依吉一律十八坡。地价五万元,不久从事建筑。其建筑之计划,尤为周到。建筑费因物料价昂,须十二万余元。余等既喜宋君之克举其职,且佩诸校董之热心毅力,为该埠莘莘学子造就无穷之幸福也。”
以下为《中国与南洋》(第六期第七期合刊)全文附录的〈尊孔学校募捐建校简章〉:
陆佑力邀主持校政的宋木林校长
1946年尊孔学校创校四十周年【6】 纪念会,在首届高小毕业生赵伯悦老师提供资料之下,校务委员会主席林连玉先生撰写了一副对联:
“若论开基,丰功永记陆如佑;
以言建设,伟绩常思宋木林。”
林先生解释说,陆佑当年捐三万元,另外免息再借三万元作为尊孔的办学基金。不要小看那六万元,要知道,那是半分钱还可以购买东西的时代啊,一碗粥一分钱,一碗饭两分钱,这么一比,那时的六万元等于现在多少?所以说“若论开基,丰功永记陆如佑”。至于说“以言建设,伟绩常思宋木林”,林先生所撰写的〈校史〉【7 】上有这样的叙述:
“民国五年春,宋木林君掌校,锐意改进,校风一新。是年冬举行第一届高小、国民两级小学毕业式。民国六年,校制改组,停办高小,改设乙种商业科,附设国民小学。并设半夜商业讲习科及通识教育夜课。自是学生人数骤增,遂于是年十一月廿一日由董事会议决购八达灵山之地为校址。宋先生躬率学生披荆斩棘,擘划经营,今之校舍(指尊孔旧大楼,即今之国中校舍)遂得于民国十一年(1922)落成。本校之有今日,宋先生之
遗泽也。”
林连玉先生因此特别把宋木林校长和陆佑(陆如佑)先生相提并论,要后人常思。
宋校长在尊孔那段时间的事迹,他的学生赵伯悦在〈忆宋师木林〉【8 】里有极翔实的叙述。文章开头即说:“本校能有今日的规模,固然得力于侨胞们;但这矗立八达岭的校舍,募集了十多万元的建筑费,甚至远埠的热心侨胞们,也蒙慷慨乐助,才得完成。我们饮水思源,自然会忆起那位不辞劳瘁、奔走、募捐,并且率领学生们每天斩荆披棘的典型老教育家宋木林老师来了。”内文再补充:
(一)他的教育方针,是实用主义……开办乙种商业科……现在盛倡的设计教学法,他那时早已采用了。
(二)推行补助教育:开办六百字篇通俗夜学班,继续半夜商业讲习班……又发起在广肇会馆开办通俗演讲会。
(三)提倡戏剧教育:他能吟,又能唱,更会导演戏剧,利用戏剧来做改良社会的工具;人镜慈善白话剧社,也是他倡办的。
(四)创办教育会:当时的华校,多是各自为政,少相往来;他于是联络各校教师,组织教育会,假中华总商会为会所,研究教学,措施一致。
(五)善为鲁仲连:当时举凡家庭龃龉、个人或团体纠纷事项,经他调解,没有不信诚悦服,嫌怨立释的。那时金榜瓦塔道上,车水马龙,天天都有各阶层人士,登门求教。
(六)组织尊孔校友会:“……尊孔学生是将来的社会中坚分子,如果有了校友会,将来推动母校的发展,一定事半功倍。”
(七)学校与家庭打成一片:学生的家庭,任何一个角落,他都不辞跋涉访问到;家长有什么事,也常到校磋商,因此每个学生的个性,生活和环境,都很了然,施教也特别奏效。
(八)他的私德,可说纯洁无瑕,简朴自守,不贪名利;常济人之急,扶人之危,月中薪俸,大半花在他人身上。可是对于公款,却丝毫不苟,以少耗金钱,多收实效为立。他善于利用废物,每次出门,总是满载而归;纸屑、木片、布碎等,都是手工科的绝好材料。
(九)他的训导方式,是因人而施,纯取感化主意,每于夜阑人静时,就是他个别教训顽劣生的时候了。那时的寄宿生,多数是侨领的子弟,娇生贵养……家长们却乐意把子弟送进这勤劳耐苦的集体里,过那纪律化的生活。他什么事都以身作则,例如校役不尽职的,他一声不响,脱下鞋子,亲自洗厕所、扫沟渠……
宋木林(1878-1952),原名宋森,与陆佑同是广东鹤山人。两广师范及理科研究所毕业,曾担任南雄中学及师范讲习所、恩平师范传习所等校教员。1907年,在侨属及乡亲的支持下,接替同乡陆逸坤(康有为的弟子)在新加坡养正学校的校长职。在他主持下,校务蒸蒸日上。1916年,38岁时,受陆佑力邀来吉隆坡任尊孔校长。事实证明陆佑慧眼识英雄,宋校长对尊孔的贡献是全方位的。他不仅在校政改革方面作出成绩,在领导学校硬体建设方面也令人刮目。可惜的是,他不能亲眼看到尊孔大楼的建成,因为在大楼落成之前三年,在风雨飘摇的1919年,他因为领导民众抵制日货,被英殖民政府逮捕,拘禁三个月后,递解出境。
宋木林身为华侨,当然是很热爱他的祖国中国的。他在出境前,还为这里的人留下赠言:“我今去矣,我去何处?归我祖国,尽我天职。诸君爱我,爱我祖国可矣;诸君念我,念我祖国可矣。”他回到家乡后,也的确做了许多好事。但
是,到最终,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善报。1952年,在“土地改革”运动中,在极左思想影响下,宋木林的家庭成分被划为“地主”,本人的成分则定为“官僚地主”,因此被拘留审查、被无情批斗。最后,他不甘受辱,在家中悬梁自尽。临终前在遗书里作出如此哀鸣:“……你们以后公审罪人,必须准他辩驳,不可乱吊乱打。土改系消灭封建制度,非是消灭人的肉体……”。【9 】去世27年后,1979年,他才获得恢复名誉。
今年是宋木林校长逝世70周年,在尊孔独中以崭新大厦向各界传递马来西亚华文教育迈向新征程喜讯的时候,谨以此文纪念这位杰出的先驱教育家!
【1】 原载《雪兰莪尊孔中学卅二周年纪念刊(民国廿八年)》。
【2】八达灵山即Petaling Hill的另一种音译。
【3】〈尊孔学校募捐建校简章〉,《中国与南洋》(第六期第七期合刊)(上海:暨南大学,1919年)。黄任之即黄炎培(1878-1965),中国教育家。
【4】即黄炎培。
【5】原黄炎培题字是有注明时间的,即预估建筑物完工的“中华民国九年,1920”。可是后来国中重新粉刷墙壁后却不尊重历史事实地把建筑物年份涂改为“1906”。
【6】 在此顺便纠正一下,过去一些文章将该对联撰写时间说成是尊孔中学庆祝五十周年,实属错误。
【7】赵伯悦:〈忆宋师木林〉,《尊风》(第三期·本校四十一周年纪念专号)(雪兰莪:雪兰莪尊孔中学学生自治会出版部,1948年)。
【8】同上。
【9】详见《宋森传》(广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