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与公民社会的对话

梁洁瑜(2021年林连玉青年公民学程学员)

最近和刚上大一的学弟妹聊天,每每聊到能为时下社会课题作出什么样的改变时,往往得到“先做好自己”的五字回复。当中潜在的意思就是,好好读书,好好毕业。

这是他们认为本身唯一做到的事情,其余更大的事业却从来未纳入考虑。他们最常的理由是“外在因素的不可控”。与其往结合他人力量的方向思考如何改变世界,不如先把自己的生活打点好。他们甚少思考大环境对自己今日的选择产生的影响,如何跟大环境互动、改变它。要么参政,要么变成有钱人,这样才能呼风唤雨。

和学弟妹对话的当儿,一直出现一种悖论。不愿意投身参与、谋划或发声支持一场运动,原因是他们坚定地认为自己和其余零星力量是螳臂挡车,若一不小心或许还会得不偿失。但我们必须同理这种长期依赖体制却又对体制感到害怕的心理。这些都曾是抱着”我能够做些什么“,到后来转变成”我是没办法做些什么“的人。他们对群体的力量失去信任,对社会现实险恶的失望,或许也是需要花时间解开心结的过程。

当然公民群体是抽象的,而我们对自己能在群体内扮演的角色也毫无想法。我们到底是怎么丧失这种想象能力呢?若要说的话,从上小学开始就马不停蹄地追赶着课业,耳边围绕着“好好读书,其他的事情不要管那么多”的劝诫,本质上就像给赛马戴上了眼罩般,让学童可视的范围变小,全神贯注地往目标冲刺,这样的环境会培养出以提升个人能力或优势为先的性格。后来终于从各种考试中解脱,走向社会时意识到这个庞大体制的问题,不是单薄的个体所能对抗的,进而对现况感到无力无助。

小世界外旁观

在这个教育背景下成长的马来西亚年轻人,或许因此对个人的政治观察、选择和决定都缺乏自信。什么才是对大家(和自己)最好的选择?这是自希盟政府推出十八岁投票提案后,从《星洲日报》和《中学生》报导可窥见的现象。

如果把社会时下发生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生活边缘、茶余饭后的课题,这样接收到的信息或许一直是破碎、凌乱的。他们无法将这些破碎的讯息拼凑成自己生命经验有意义的脉络,从全局中看见问题所在,或延伸思考出全面解决方案。

因为无法驾驭理解这个局面,所以退居到旁观者的角色,或甚至把政治和自己的生活区隔开来,重新戴上眼罩,继续活在自己的小世界,成为各种事发时围绕荧幕看戏的吃瓜群众。

我们对年轻人寄予厚望,期待他们为社会的进步改革发声,但现况更趋向如评论人陈鸣诤说的:“比起理想的幻灭……当下我国年轻人已丧失责任与行动的能力。”即便在大学时期加入社团,并没有如我们理想中那般参与社会实践。以兴趣和交友为目的的参与,始终不太能永续经营或推动什么改变。在大学办的活动都在创造最耀眼的短期成果,结束后曲终人散,毕业时各奔东西。

社会环环相扣

然而,我们知道,真正的社会其实本质上是环环相扣的。大学生参与社团、组织群体活动的热血,为什么无法过渡到响应社会议题的公民组织?这种断层,或许是鲜少运动者回到校园培力,与学生对话,让他们产生信任。

评论人吴振南说,公民教育该着重的是“教导学生了解及接触有关社会的重大议题,重要的社团知识等这类能帮助公民进行社群互动的知识”,那在等待学校的公民教育跟上脚步的当儿,那我们也该把眼光放到离开了中学体制的大学生身上,思考如何把他们接回到公民社会运动。

除了批评大学生不自主和未醒觉,我们更应该考虑如何在扭转个人主义为上的条件思维之际,唤醒他们心中的道德勇气,令他们重新思考参与社团的意义,还有群体当中的角色,看见社会无处不在的影响。只要能打开对话空间,我们要带着温柔的同理心和这样的质疑碰撞。

刊登于2021年8月18日《当代评论

编按:本文为“林连玉公民权褫夺案六十周年”系列文章之一,特辑主题是“林连玉精神与公民社会”,由林连玉基金组稿。本文内容系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林连玉基金及当代评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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