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8月1日是内安法令颁布50周年,这时候思考公民权的问题特别有意义。林连玉公民权被褫夺与内安法压制异议者的事件,应该串联起来思考,都是当政者借用国家权力压制异议的象征。
他说,当年林连玉被褫夺公民权援引的是宪法第25(1)(A)条,该条规定不得“言行背叛或不忠于联邦”,执政者刻意混淆执政党或政府与国家的区别,把批评政府的言行视为叛国或不忠,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援引内安法令还是一样,指控异议者背叛国家,影响国家安全。
他以自己本人遭遇为例,在1987年茅草行动被扣时,当政者就指其批评新经济政策是对抗国家,把政策、政府、国家全混杂一起。
他说,说来讽刺,独立了50多年,国内竟然还有本土出生者没有身份证,而内政部长希山慕丁就不时出来象征式地发出十来份身份证予华裔年长者,俨然是执政者的恩赐。
他说,林连玉在独立后首倡华校课程本土化,而在二战日本侵占马来亚时期,林连玉还在前线担任救伤工作,“这种不惜为祖国流血的热情,我要质问有多少叫嚣爱国的巫青分子能够做到”。
华教领导不再提政治诉求
柯嘉逊(左图)说,林连玉当年领导华教运动时,也十分关心教师的权利与结社权利,“今天有多少人关心华教之余,还关心教师呢”?
柯嘉逊说,林连玉不只献身华教,而且还为马来文与淡米尔文教育仗义执言,实践真正的多元文化精神。
他 也说林晃升与沈慕羽时期的华教运动,每当大选都会提出语言教育文化课题,但是自从诉求事件以后,华教运动的领导就不再如此,反之在大选时倡议所谓的“中 立”,尽管可能会提出课题,但姿态已经从当初的“要求”(demand)降为“请愿”(appeal),甚至是不再公开提出诉求,而是背后静悄悄地呈交备 忘录。
民族思维擅对内不对外
卡立嘉化则认为,《林连玉:马来西亚华人族魂》一书更应该翻译为马来文,因为马来社会其实并没有被教育母语教育的重要。他说,独立运动其实是由民族主义所推动的,而在马来民族主义的思维里,其他的运动一概被消音,“这是很大的缺陷”!
卡立嘉化(右图)举例,尽管林连玉在华社负有盛名,他也是在去年赵明福事件的集会上才知悉林连玉的名字。
他说,当年的政治铁权阻绝了不同的民族主义者之间的沟通,同时民族主义的缺陷就是仅对内而不对外发言,因此容易造成偏狭的思维。“因此今天的挑战就是,如何在多元社会处理民族问题”。
他说,多元文化应该被看成是本国的遗产,而不是负担,尽管当政者常把这话挂在嘴边,但是没有真正落实在政策上。
他说,政治局势更动后,现已走向包容,两个阵线的政党比较的是谁更加包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再宣传自己是民族宗教的斗士。“因此是时候,重新检讨旧的社会共识,例如1971年的国家文化概念。”
他说,早年民族主义之所以变得偏狭是因为政治压制的缘故,若没有政治高压,就会有多元语言文化之间的交流。“宗教是重要的课题,既然是重要的,就不应该是敏感的!”他说,压制语言文化的讨论,就会导致没有理性的辩论。
应推行世界主义精神
卡立嘉化说,今天的政治不应该再是身份政治(politics of identity)而是共存共荣的政治(politics of enrichment)。
他 说,今天的文化原则应该是世界主义(cosmopolitan),而不是抱守民族主义。其实早在15世纪马六甲皇朝时期,马来社会奉行的是世界主义精神, 以马来社会崇拜的英雄汉都亚为例,这个英勇的象征也是语言的天才,据说掌握18种语言,或许有人认为这是传说,但是可见其背后的象征意义,其实根据葡萄牙 史家记载,马六甲就奉行21种语言。
他说,他自己所期待的是马来人把华文当作第二语言,英文是第三语言,而第四语言是阿拉伯语。这不只是 指,马来人应该理解华人社会的日常言论与政治辩论,而是深入地学习华夏文化,“语言不只是媒介与工具,而是有其内容,翻译就会损失部分的意义”,并以自己 学习希腊文为例,是因为要理解古希腊的荷马神话以及柏拉图哲学。
他说,如今天中国经济崛起更提供了更好的学习华文理由。假若有一天马来人可挤入学习华文与华夏文化的行列,那么或许可以说,这是马来社会欠华教运动者的人情。他解释,这么说不是因为赎罪的心理,而是看到文化沟通的前景。
语言权利是人权
阿 鲁姆甘说,他看到林连玉的言论集非常兴奋,50年前,林连玉就看到了现在的情况,他目光长远,不愧是“多元教育的英雄”。他说,自己推动淡米尔教育运动 时,就是以华教运动为师,当年看到柯嘉逊的《马来西亚华教奋斗史》( Protean Saga: The Chinese Schools of Malaysia)就非常感动,犹如在隧道中看见曙光,因此奋力翻译成淡米尔文,在众多杂志推介。
阿鲁姆甘(左图)说,林连玉当年以非常简单的语言,讲出母语教育与多元文化的概念,可却遭褫夺公民权,这些看来是常识的概念却被说成是不效忠,是怎样也难以理解的事。
他 说,林连玉说出的母语教育概念,今天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大小小的报告找到,教育决策者经常会说教科文组织说了什么,但是他们却从来没真正看过报告。其 实,教科文组织报告说过,剥夺语言权利是项罪行,语言权利是人权,初期的学习应该以母语最为有效,有报告揭示若学校的语言与家里的语言不一致,孩童学习就 会有困难。
他说,若剥夺儿童的母语学习,就等于连思想文化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因为缺乏了适当的学习媒介。这些情况在今天边缘的印裔社群看来十分明显。
他说,政府关闭淡米尔学校导致学生辍学增加,孩童的受教权受剥夺。根据教育部的数据,在1969年时,印裔社群中有75%孩童就读于淡米尔学校,但是直到2005年,这个比率下降到48%,可见对于印裔社群的冲击十分大。
他 说,淡米尔学校不受重视的原因源自七十年代,有研究表明淡米尔学校只会产生劳工,不利于族群发展云云,这影响了八十年代的政策,导致政府不重视淡米尔学 校。而今天由于缺乏资源,很难深入地理解淡米尔教育的真实情况,其实政策应该公开讨论后才制定,让受影响的人参与,但是印裔社群的边缘情况无法做到这一 点,导致问题恶性循环。
他说,林连玉当年曾在淡米尔学校演讲,提倡语言教育的平等,这都值得今天进一步贯彻到多元文化、多元族群的社会。
他说,会将林连玉这本英文著作翻译成淡米尔文,供淡米尔教育者参考。
是否要统一的民族概念
在交流时段,庄华兴提出国语是产生问题的根源,是分裂族群的,不同的族群都争列自己的语言为国语,其实应该提倡的是共同语言(lingua franca),例如中国就没有国语,汉语只是共同语言,相反的台湾就称华语为国语。
卡立嘉化回应说,他自己对此也没有答案,不过本地的民族主义沿袭当年的印尼民族主义运动,因此产生国家、民族、语言统一的意识形态,这些问题今天已经显得偏狭,加上政治压制,导致民族主义显得排他,今天是应该多加反省的。
李 万千则提出,当年英殖民时期,马来文、华文、淡米尔学校都是所谓的方言学校,可今天马来文获得了官方的地位,而其他仍然维持方言学校地位。当年争取独立的 民族运动是结合不同族群的运动,可今天的族群问题却成为分化问题,执政民族抬头,与其他族群成了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并且政府奉行同化政策,不利母语与多 元文化教育。
他说,民族国家(nation state)其实是同化的国家,马来民族主义者不方便抬出马来民族主义作为国家主轴,于是就就用马来西亚民族(bangsa Malaysia),其实应该强调的是所有语言文化平等以及多元族群社会这个现实,不应要民族国家的概念。
张永新则提出,对李万千不需要民族国家的概念,感到惊讶,其实应该要有马来西亚民族,以培养共同感,只不过内容还是强调多元平等,今天谈族群、文化与教育问题,所谓要有改变,应该首先是自己内在的改变,改变过于从自己族群角度出发的思考习惯。
阿 鲁姆甘在回应时说,肯定对于身份政治的反省和批评,族群、宗教、语言课题往往成为了累计政治资本的工具,借此为动员族群的工具。不过,他说,从边缘族群的 角度思考,边缘族群缺乏其他思考的角度,因为受社会排挤,往往很容易坠入族群动员的限制,过于采取反应性的行动模式,例如兴都权利行动力量 (HINDRAF)就是如此。
推动思想交流
《林连玉:马来西亚华人族魂》英文一书是由林连玉基金出版,柯嘉逊编辑,主要译者是法律工作者杨培根。本书分为两大部分,首部分是著名新马华人史研究者颜清煌撰写的林连玉生平,第二部分是林连玉的11篇文章与演讲,附录部分则是林连玉被褫夺公民权的文件资料。
本次新书推介有50多人出席,大部分都是华裔人士,显然难达交流的目的,不过因着英文著作的出版,相继也在处理马来文翻译本,未来势必方便不同语言社群对林连玉母语教育与多元文化的思想遗产产生交流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