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华风雨 “陆”鸣呦呦
哲人其萎 铿锵长存
谢锡福/文
认识陆庭谕老师是35年前的事
1985年我初到巴生教书，在一次招生运动中，我随队到巴生五条港参与宣教工作，陆老师为受邀主讲人。当晚回程，我们同乘一艘渡轮，途中听陆老细数华教故事。说真的，中学时代并没什么机会听闻华教史的我，那些沧桑的往事，对初当独中教师的我，很有感染力！
犹记当晚，陆老谈得兴起又激昂的是，他那一两年接到中国大使馆国庆酒会的请柬，上面全是英文，没一个中文字；他感慨地说，当年台湾中华民国还在联合国时，华文就是联合国五大官方语言，然而台湾派去的大使发言，都只用英语，自失立场；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的国庆请柬上，也一个中文不用，这叫“自我放弃”。我一直忘不了他当晚铿锵的几句话：“我们在这里，打破头都要坚持使用的华文，没想他们却自我放弃，真令人失望；不管怎样，他们不在乎，我们在乎；他们不要，我们要！”
真正力量之单纯质朴
陆老维护华语、华文，争取华教权益的论述始终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始终从“人”的尊严与价值出发，不随这语文母国的现实政、经沉浮，因此反而更单纯质朴；单纯质朴了，力量自在其中。
后来也经常在各种华教场合遇见陆老师，几乎每一次他都是以热情鼓舞的言语相勉；同时也在他的邀请下参加了林连玉基金成为个人会员。
1999年，学校主办林连玉著作《风雨十八年》导读会，邀得陆老师前来主讲，并由我主持。犹记陆老当时讲了几个重点：一，马来西亚华人既是公民，应以尽义务、尽忠诚为前提，而不是以牺牲母语教育为条件；二，《1961年教育法令》一声令下，大部分华文中学在“威迫利诱”下，纷纷改制，他引述林连玉的话说：“宁可不要津贴，华文中学一定要办！”；三，没有华教，就没有华社，我们就成了无根的民族。
当天晚上，陆老意犹未尽，连夜又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上除了继续说明“林连玉精神”及其身后荣哀外，也道出吉隆玻福建义山拨出“特别保留地”作林先生墓园的原委，强调“特别保留地”是要让“最有贡献的”福建同乡长眠，数十年来，这“最有贡献的”，“林先生是第一位，是公认的。”
信上还举两则小故事以凸显林连玉面对强权坚定不移的傲骨，其中一则写道，东姑阿都拉曼派某丹斯里部长，某部长再派代表去见林先生说： “林先生，东姑说，你的公民权没有问题，只要你不再出声…。”林先生说：“不准讲话的公民权要来干什么？拿回去！”林先生再说：“请你回去告诉部长先生，有本事升官发财，他尽管去，但，千万不可用民族利益作为他升官发财的资本…！”
陆老师唱《可爱的家庭》
当天导读会结束前，陆老主动带大家唱《可爱的家庭》，而同学们也在老师的带动下，以《传灯》回敬。当时有点疑惑，谈民族权益、华教课题，陆老一向唱的是三、四十年代中国的“抗战歌曲”壮怀的；那天怎么唱起“我的家庭真可爱…”？
那之后，我还在几个不同场合听陆老师演讲兴起时依旧哼唱：“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这迷惑存在我心中一直到2005年才揭晓。
2005年初从报上获悉陆老师中风入院；不及半年，又听说陆老出书的消息，书名：《京华风雨．鹿鸣呦呦》，一套三册，辑一:《华教征途从头越》，辑二：《经年尘土满征衣》，辑三：《路漫漫其修远兮》。
同年7月25日在办公室找了半天才找到他六年前寄我的一封信，正要到茶水间倒水时，竟碰巧遇到陆老师伉俪与王谦怡校长也连袂到校拜访，真冥冥中之巧合！
之后我读《京华风雨．鹿鸣呦呦》辑一《华教征途从头越》代序《苦中过来的大姐》，才恍恍然从陆老文中找到呼之欲出的因由。
原来陆老大姐的一生，正是陆老父母与兄弟姐妹早年流离困顿的生活写照；那些年，陆老一家在“避乱”“遣返”与“来归”中颠簸辗转于大陆原乡与麻河边，一家人相依为命，大姐一直是父母的好帮手，后来父返大陆，母撑家计，姐兼母职，成了家庭的支柱，姐弟之情植于苦难的成长岁月。
在家族生活条件逐渐改善的八、九十年代，陆老的父亲于1989年病逝中国广西，1992年陆母亦溘然而去，1994年其姐夫因癌不治，1999年5月，陆老最敬爱的大姐也离开人世。我注意到陆老到我校演讲的日期是1999年7月29日，距其姐仙去仅两个月。
你能把陆老与父母、大姐患难与共的真情，和陆老的华教征途联系在一起吗？从陆老口中唱出的那首年湮代远的儿歌，声声沧桑，汩汩暖流！
2007年9月28日（特别选择了这一个日子），学校举行“筹建林连玉纪念馆．家家10元运动”及“还我母语教育明信片签名运动”捐款与明信片移交仪式，当天也请来陆老在兴华园露天现场顶着太阳对全校师生开讲，其中一张照片，我蹲弯身体以取个仰镜，想把陆老师演讲的场面拍得壮观一点，那张照片（附图）也是我对陆老的一个敬礼！
《京华风雨．鹿鸣呦呦》一套三册，是陆老一生和风雨飘摇的华教事业风雨同行的写照。我读着读着，觉得书名应有弦外之音，因读成：“惊”华风雨．“陆”鸣呦呦！
哲人其萎，铿锵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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