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2002年投入新纪元学院中文系以来,在教学与研究的岗位上很清楚地意识到:既然来了中文系,自身的文学专业研究需要发展,本土研究的使命亦不能放弃。2009年来到了偏远的金宝拉曼大学以后,指导的本科生论文方向也都是马华文学研究和本土研究这两个范畴。本土研究更多时候是历史学研究,口述历史是我常用以指导学生撰写论文的方法之一。
本科论文的炼成,大概就是学生对自身学业和家乡的回馈。数年下来,一位学生回到了森美兰葫芦顶新村,为当地唯一的华小整理校史,进行口述访谈。这是一所因社区人口外迁,生源不足而成为微型小学的典型个案。这位学生的毕业论文,或许是这所华小唯一较为系统性的文献资料。而一个社区的学校,未来或许只能在文献中寻找其存在的依据。
还有来自霹雳实兆远的学生,讨论一个由福州人基督教徒开垦的社区所形成的双九节。阅读学生论文,我才了解马来半岛华人除了因锡矿业而开埠的城镇外,还有福州人基督教徒开垦殖民的故事。
有一位学生的亲戚是五条港新村万圣坛第二代继承者和起乩者。透过口述历史的建构,学生尝试把这已有65年历史的庙宇和社区的共生关系梳理出来。虽还有不足之处,然而一个小个案要寻找相应的研究基金来支持却极其困难。因为通常被问的就是这一研究对象有其特殊性吗?这类问题一般需要花更大力气,才能充裕地论证说明。最后,研究员因各种因素也不一定申请成功,研究项目就此作罢。但是对于这些小社区而言,一所学校,一间庙宇,大概就是一个村子里头重要的集体记忆了。
活化历史,需要有文字基础。我与其他大专院校的老师交流,凡涉及本土研究的也如此鼓励学生把自己家乡社区的故事写出来。这些学生拥有的优势,是对家乡人与事的熟悉。然而同时也反映了一个现实状况,即地方上的历史仅仅依靠学院或民间学者(如热爱太平历史的李永球)实际上是不足够的。
马来半岛大半的华人聚落和社区,有者因经济活动而自然形成,有者则因殖民主义和政治的余绪而构成。今天华人新村社区就是一个例子。因而第二或第三代,刚刚在这土地上扎根,下一刻或许就因为经济因素,而往都市或其他地方迁移成为经济移民。在上述情况下,地方志的书写谁会去重视呢?
我甚至常半开玩笑地和学生说,你们的论文完全不用担心所谓的原创性或独创性,因为随手拈来,本土研究实际上还存有许多空白。他们只要愿意不辞劳苦,完成田野和访问,然后把逐字稿整理出来,就是对空白的社区历史一些补充了。
把上述点滴写出来,是因为当下许多民间的、非主流的社区历史往往被忽略。这些历史不一定有超越全国性的意义而受到重视。但是个案累积多了,就可以看到其独特性。因此,鼓励年轻人回到自己的社区写自己的历史,或能更好地把社区的集体记忆留存下来,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毕竟在大专院校里,客观上能做的始终有限。